淮阳镇军乃流民军招安而来,但前哨战打得如此激烈,淮阳军将卒的枭勇之处,身处寿张城的诸人,都大休有数,确实是要比周知众精锐。袁立山之前将周知众所部调来南下取徐州,投石问路的意味更重一些。
那赫雄祁所部就有万余精骑随叶济多镝南征,但南征诸战以来,都是以新附军为主力,那赫雄祁率万余精锐骑兵以及叶济多镝本部近三万精骑,都还没有怎么派上用场……叶济多镝沉默着不吭声,袁立山说道:“确如那赫将军所言,林缚焉能不防备陈韩三有变?林缚明知陈韩三有与我军串谋的可能,他仍从淮阳抽调兵马北上徐州,是为何故?林缚从淮阳能抽调的兵力也就两万人,而周知众率部南下,与陈韩三兵合一处,就有四万雄兵,是什么自信叫林缚能以一敌二?我以为陈韩三未必就可靠!在形势未明之际,就轻率在南线投入精锐,非老成之谋。若能取得徐州,也就罢了;要是在南线折损两万精锐,东平周围的战事也没法进行下去了……”
燕蓟诸地皆陷,袁立山家小及宗族都在北地,燕主礼遇甚隆,袁立山看到元氏气数已尽,天下大势确实落在大燕这边,遂死心投附,受封归义侯,率蓟辽军门诸将尽力为北燕所用,有蓟镇降军降将为底子,袁立山遂成为新附军势力最大的一座山头。
蓟镇军本是元氏最后依赖的精锐边军,战时没有发挥应有作用,燕蓟形势就分崩离析的崩溃,蓟镇军也是成建制大规模的投降,也保存较为完整的战力,无论是攻打津海、攻打阳信、攻陷大半个山东,都是充当主力。
相比较之下,陈芝虎的声望不在袁立山之下,屡获战绩也要比袁立山显赫,但陈芝虎好孤军作战,即使粮尽被迫降附时,其所部兵马都不足万余人。
燕主叶济尔有意将宣府降军都编给陈芝虎,使陈芝虎与袁立山并立率领新附军为王前驱。奈何陈芝虎为获胜,不惜拿别人部众去诈败诱敌,惹得怨声载道,无将愿意归他节制。
如今袁立山、陈芝虎都归叶济多镝节制,叶济多镝率部南征之时,燕主叶济尔也面授机谊,叫他用正用袁立山、用奇用陈芝虎,这恰也是他二人的各自特点。
按说这趟去谋徐州,陈芝虎率部出动是最合适的,即使谋徐州不成,以陈芝虎所部精锐,也能保证不吃大亏。但是青州战事后期,陈芝虎一直留在登州、青州等地收拾残局,还没有能及时调过来,在得到陈韩三的约书之后,叶济多镝只能从袁立山麾下调周知众率部南下。
叶济多镝也晓得眼下是谋徐州的最佳良机,但袁立山的分析倒切他的心思:林缚到底有怎样的自信?
看不透淮东的虚实,怎么叫他敢将大燕精锐投进去?
如袁立山所言,要是在徐州城下损失两万精锐骑兵,这战就没法打下去了。
用兵用势,如今在河淮一带的南越兵力总数比他们还多:梁家残军有四五万人,长淮军有近五万兵马,董原在睢阳有三万兵马,淮东在淮泗有五万精锐,总兵力在十七八万左右。他们在东平周围的兵马,还不足十二万。
只是当前时为寒冬,河淮地形极利于骑兵作战,而南越诸军又缺乏骑兵,再者派系之间勾心斗角,难以默契配合作战,故而看着他们围死东平而顿兵不前。
一旦他们在徐州损兵折将,南朝诸军必将会受到刺激,只要南朝诸部兵马往东平再逼近些距离,这场战也将没办法打下去,他们最终将被迫撤围退回济南去。
一是冒险取徐州,一是确保河淮大局,孰轻孰重,叶济多镝心里焉能没有权衡?
一朝被蛇咬、十年怕井绳,见叶济多镝沉默着,明显是倾向赞同袁立山所言,那赫雄祁坚持说道:“虽有看不透的玄机,我仍坚持认为这时应立即派精骑南下;即使见机不对,想来淮东也没有在徐州外围将我部留下的能力……”
“那赫将军倒是愈挫愈勇!”叶济多镝笑道。
那赫雄祁脸色阴着,这话是叶济多镝所说,他也不能跟叶济多镝发脾气,但颜面上总是难看,当然他的资格也老,不怕跟叶济多镝顶撞,只说道:“有良机在前,三王爷不敢伸手吗?”
燕南诸战受挫,那赫雄祁有说不出的苦衷,最根本的是他当时要确保南侵主力的侧翼不受骚扰,故而不能率部撤出战场。
不然的话,哪个精锐骑兵在开阔平原上给步卒咬死重创的可能?
但不管怎么,燕南诸战,林缚都是攻其必救,而那赫雄祁又不能及时将必救的弱点遮闭起来,也确实是给打得大败,叫那赫雄祁不能为自己辩解。
但这一次跟燕南诸战时不同,徐州不可得,那赫雄祁随时能毫无牵挂的撤回来。不管是淮东军,还是将淮西及长淮军拉上,都没有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将万余精锐包围在徐州城外歼灭的能力。
从寿张南下徐州,也就三百里路程,倒是不怕走不回来。
“好!”叶济多镝也不想给别人笑话他胆小怕事,捶着膝盖说道,“那赫,就着你率本部骑兵南下。周知众应在你之前一天抵达徐州,你也要晓得,若时机不再,不可强求……”
那赫雄祁点头应允,他也晓得本朝最大的缺陷就是人丁不旺。燕西诸部未必就真心归附,新附军更是墙头草,那边势强投那边,甚至还有尾大不掉之忧,燕东诸部虽凑出十五万骑兵,但本族纯正血统的男丁满打满算也就三十多万人,没有多少个一万骑可以损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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