临海市。
旺西区刑警支队办公室。
晚7点。
董希音检查过所有办公室的门窗后,看着白炽灯光下寂静冷清的办公室,伸手关了灯的开关,缓步走出支队大门。
今天立春,天气却阴寒,唯一与“春”有关的,是除夕,明天就是春节。
天色彻底黑了,好在路灯明亮,泛着黄光,虽然没有温度,感觉还算温暖。
尹立先回去了,董希音步行到公交站,打算坐车回家。
公交站前冷冷清清,远远便能看到只有一个人坐在站台座椅上。
一辆公交车从董希音身边驶过,停到站前。
董希音没有去追,巴不得车上只有她一人才好。
车走了,坐在站台座位上的乘客却没有动,甚至吝啬得不给公交车一点眼神,始终低着头。
单薄的外衣,没有带保暖的围巾帽子和手套,没有背包,身体瑟缩着,像一块和稀了的泥,定不成型,又倔强地想要维持形状。
是这附近的人——与家人吵架了。
没有东张西望的盼望——家人待她不好,没奢望有人会将她找回。
董希音心中猜测着,感叹着,再向前几步看清对方的眉眼后,突然皱了皱眉头,一边解开自己的羽绒服,一边快步走了过去。
将羽绒服披在发呆的女人身上,董希音刻意放低了声音,温声询问:“薛姐,你怎么在这里?”
薛晓静,4个月前失去女儿的可怜母亲。
薛晓静茫然地抬起头,红肿的眼睛看着董希音,一大颗泪从眼角滑落,坚强却又无助地发出颤声:“走着走着,就走到这里来了。”
董希音一把搂住薛晓静瘦弱的肩膀,半强迫地将她扶起,说道:“走,跟我回家。”
薛晓静的身体在细细的抖着,显然很冷,却拒绝董希音掏出手机叫车,带着一点点哭腔说道:“董队长,能陪我走走吗?”
“可以。”董希音立即答道。
“大衣,你穿。”
薛晓静稍微用力想要挣脱董希音的搂抱,无奈董希音臂力极大,强硬地要求:“穿着。”
薛晓静挣不开束缚,又拒绝不了董希音的命令,只得沉默。
从宽敞的马路边走到住宅区边缘,突然听到远处有鞭炮在零星作响,不知是谁在燃放鞭炮。
许久没有出声的薛晓静突然轻笑一声,缓缓开了口:“传说远古时候有一头叫年的怪兽,一年睡364天,只醒一天用来觅食填饱肚子,百姓因此深受其害。直到某一天作乱的年兽被红色鞭炮和其爆炸声吓跑,所有百姓才懂得用鞭炮来驱赶年兽,安安稳稳过这一天。过年过年,是度过年兽逞凶的一天……”
董希音没有说话,这种儿童故事她早已忘记了,再听到,也激不起老化的童心。尤其是,薛晓静最后一句话,总让她莫名有些难过。
“呵呵,我家小雪问:年兽吃不到东西,就会饿死吧。”薛晓静并没有期待董希音的附和,陷在自己的情绪里,学着女儿的奶声奶气,喃喃自语。
“我说,是呀,年兽饿死了,就再也不会伤害人类了。”
“小雪问:年兽就一头吗?”
“是呀,就一头。如果有许多,人类就活不成了。”
“小雪说,就一头,死了就灭绝了。如果年兽不祸害人类,只吃苍蝇蚊子和老鼠该多好。”
“我说,害虫都是一样的,不能因为数量多少而区别对待。”
董希音心头的难过扩散,不是自身难过,而是为身边的女人难过。
薛晓静停下了脚步,盯着路灯下的一片黑影,悠悠地问着:“董队长,人类为了保护自己可以兴高采烈地放鞭炮赶走年兽,饿死它,为什么却不能杀死为非作歹、残害同类的人?”
董希音早已料到薛晓静会这样问自己,答道:“因为我们有秩序,遵守秩序,才能长久繁衍下去。你杀我,我杀你,世界就乱了。作恶的,我们用另一种生不如死的办法惩罚他。”
“生不如死……”薛晓静念着,仿佛用光了所有的力气,只剩下最后一丝叹息,“到底是谁生不如死。”
董希音没有回答。她见过薛晓静最悲恸难抑、歇斯底里的一面,不想再刺激她。
行侠仗义是她年幼时的梦想,长大后才穿上了挂在衣橱里的那套警服。即便胸腔里那颗快意恩仇的心仍不忿地跳动着,董希音还是牢牢用警服、用意志束缚住它。它可以跳动,但只能在自己这具皮囊之中。
克制,是执法者必须奉行的准则之一。
两个女人走得很慢,但回家的路再远还是有尽头,终于还是走到了董希音所住的鸿福小区。
薛晓静被董希音推着,进了单元门,爬上楼梯,最后,停在601门口。
董希音掏出钥匙一边开门,一边安抚薛晓静:“房东不在,只有我们两个女人,咱们随便吃点儿……”
门缝一开,一只黑布出溜像被炭烤了一样的猫钻出来,喵的一声绕着董希音脚边打转,吓了薛晓静一跳。
董希音立即解释:“烤地瓜,房东的猫,别怕,就是长得丑点儿,不挠人。”
“喂,说谁丑?还有,人家是玳瑁,大名叫地瓜好吧。”
门内突然亮了灯和靠近的声音吓了董希音一跳,拔钥匙的手就此顿住。
“尹……尹队长。”薛晓静惊讶地打了一个招呼。
“你不是回你爸妈家……”董希音本能地发问,却突然发觉这问题在薛晓静面前不仅暧昧,更会令她心酸,连忙住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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