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帐之中，灯火通明。
夏瑜轻柔的揉捏着宋书的肩膀，心神之中满身心疼之色。
宋书已是这般坐在桌前看着沙盘看了将近三个时辰了，这期间一直一言不发，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。
感受到夏瑜的关怀，宋书轻轻揉了揉眉心，让发胀的眼睛缓解了些许，一只手伸向自己的肩膀，抓住那一抹白皙柔嫩，叹了口气：
“我方才推演了几百次，却是找不出一线大夏的生机。”
见到自家相公如此忧心，夏瑜只得开口道：
“天色不早了，相公还是先休息吧，总会有办法的。”
她知道宋书虽然总是同自己说，若是事不可为，首要之事便是保全自身，但是宋书却是确确实实为这场战场费劲了心机。
那已是身亡的叶玄宗或许在宋书心中有着颇为重要的地位。
每每想到这里，她便为自己未曾对那叶玄宗动过杀心而感到庆幸，同时心中也是对那假扮成自己的苏轻依更是憎恨了几分。
听到夏瑜的言语，宋书轻轻点了点头，正要起身，却见账外匆匆跑来一名士卒。
那士卒手中拎着一粗布麻袋，麻袋之上还染着未曾干透的血渍。
“指挥使大人，方才城墙之外有一蒙面人丢下此物，说是要转交您手中。”
看到这一幕，宋书眼神一凝。
那浓重的血腥味仿佛要透过他的鼻腔冲进他的脑子里，心中更是不安的狂跳起来。
他从士卒手中接过麻袋，随口将那士卒赶了出去，盯着那麻袋，面色阴沉，一言不发。
从他接过手的那一刻开始，他就知道，麻袋之中，装的是一颗人头。
夏瑜紧紧的握住宋书的手，目光之中透着担忧之色。
对方特意将这麻袋送到宋书手中，那麻袋之中的人，必然是宋书是身边之人。
夏瑜看着宋书伸出的微微有些颤抖，随着他一把扯开麻袋，从麻袋之中缓缓的滚落出一颗怒目圆睁，满脸血渍的人头。
她瞳孔震颤，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，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，一把狠狠的抱住了宋书的身体。
宋书站在原地，一动不动。
夏瑜能清晰的感觉到，自己被宋书握住的左手传来巨大的压力，然而她只是紧咬着嘴唇，没有发出一丝声音。
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。
他的肌肉像是要炸裂开来紧绷着。
甚至连骨骼都在发出一声声的交错之声。
夏瑜抬起头，只看见一双仿佛染着鲜血的赤红双眸。
他在极力克制自己的表情，然而他不知道，此刻他的五官已是尽皆扭曲，额头之上的青筋在剧烈的狂跳着，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开来。
这是夏瑜第一次在宋书的脸上见到这般表情。
她心中悲切，更是惶恐不已，一只手轻轻地覆上男人的面颊，只是不知所措的颤声重复道：
“别看了……别看了……别看了……”
夏瑜想要将宋书拉到一边去，然而那道高达的身形就仿佛定在了原地一般，无论她如何努力，宋书都是一动不动。
脸颊之上似有温润留下。
她看着宋书，此刻那张白净的面庞上已是恢复了那冷漠的面无表情，只是他的双眼仍旧血红。
宋书竟是哭了。
夏瑜心中慌乱不已，她知晓宋书的性子，他总是能极其巧妙的隐忍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，然而此刻，他终于是忍不住了。
宋书双腿一软，面色苍白的瘫坐在椅子之上。
夏瑜紧紧的抱着宋书，将宋书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，纤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宋书的头发，柔声道：
“相公，想哭就哭出来……”
怀抱之中的身子颤了颤，却是没有传来声响。
他连哭都是那么的安静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闷闷的声音从怀中传出。
“谁干的。”
夏瑜张了张口，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。
宋书猛地站了起来，此刻的他仿佛已是恢复了往日的模样，冷漠的说道：
“我要去凌波城。”
然而夏瑜知道，宋书如今的心早已乱了。
若是换做往常，无论发生天大的事，此刻大元与大夏交战在即，宋书也绝不可能离开此地一步。
她了解宋书的性子，沉稳，顾大局。
但是她不会出声阻拦。
因为那是徐松。
“我和你一起。”
夏瑜轻声开口，走到宋书身旁，缓缓牵起了宋书的手。
“你……”
宋书正要开口拒绝，却是察觉到手中的柔嫩轻轻颤了颤，说出口的话留在了嘴边。
“我想和你在一起。”
夏瑜柔声说道。
宋书缓缓点了点头。
夜幕之中，两道身影如流星一般朝着东面飞速飞去。
……
大元军帐之中，杨启帝一脸疑惑，沉声道：
“大战在即，宋书这小子要去做什么？”
小桂子低着头思索了片刻，开口道：
“看他们离去的方向，好像是东面战场，莫非那边出了什么变故？”
杨启帝眉头一皱，语气冰冷：
“东面是谁在负责？不是让你告诉他们，打着玩玩就行了？”
“是齐豫将军，我已是吩咐过了，应当是不会出岔子的。”
听到小桂子的答复，杨启帝仍是有些不安的在大帐之中踱着步子，过了半晌，才开口道：
“走，随我一同去看看。”
小桂子面露不解，开口道：
“陛下，如今宋书不在，我等大军可一路前进，直取大夏皇都！”
杨启帝瞥了一眼小桂子，冷笑一声：
“那大夏皇都有何用？朕需要的是天下，不是皇都！”
……
……
宋书和夏瑜在高空之中一路极飞。
凌波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，若是换做大军开过来，起码要走上三四个月的路程，然而在二三品武夫面前，不过只是一夜脚程。
此刻宋书二人里凌波城尚有十几里的距离，仅是能微微看到凌波城的轮廓。
两人放满了速度，宋书盯着凌波城看了一会，沉声道：
“凌波城之中仍是我大夏军旗，到底发生了什么。”
他面色阴沉，这是他一夜以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。
夏瑜心中略有不安，忽见不远处的平底之上有一处打斗留下的深坑。
那深坑之中，有一娇小的身影趴在其中，不知死活。
夏瑜心头震颤，几乎是失声喊道：
“小雅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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