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5年2月2日-5日——化工厂爆炸后几天
“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?”老姜穿过招待所的餐厅时,镇上的一个百姓突然拉住他问。老姜说环境监测部门的人已经在测量空气里的有毒气体残留了,估计还要几天时间。老姜继续往前走,他听到背后那个人抱怨着,没想到被安置到这里,还要自己掏腰包,妈的。
自那晚化工厂发生爆炸后,清远镇上的居民都被连夜安置到了市里的几个招待所。尽管政府部门已经提供了适当补贴,让他们暂时住下来。但大多数人仍不乐意。他们都没有多余的闲钱。那些以前对秦源敬佩有加的人,这几日来转而怒骂他,说他太没安全责任意识,好好的化工厂就这么没了,大家以后还要去更远的地方上班。这几天,老姜也一直被追问秦源去哪了。
老姜只说好几天都没信了,化工厂总部那边也没收到他的消息。“秦源这小子准是跑路了。”人群中有人断定。他不再和他们搭话,转而走出餐厅,来到招待所的会议室。按照约定,林纲大概已经在会议室了。
他要向林纲说明自己的善后工作。
爆炸案发生后,他很快查到当时凌达化工的值班保安。他以调查化工厂爆炸案的名义,将招待所房间里所有的人清出去。
一开始,保安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,坚称对化工厂爆炸缘由一无所知。他语气坚定,但眼神却一直躲闪,老姜知道他有所隐瞒,诈他如果不说实话,到时候也会因值守不利负刑责蹲大狱。保安被吓怕了,带着哭腔,抹了把眼神,将自己那天晚上遭遇的事情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一遍。老姜只好在他述说的版本上,不断提问,才逐渐丰富和完善了事件的全部细节。
秦源和杨羽庆都死在了爆炸现场!几天前,他还在办公室见过秦源,现在却连一具全尸都没了。他真后悔当初将林纲引荐给秦源认识,他也早该知道杨羽庆为了弟弟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。他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林纲,秦源已经死在了化工厂。
林纲警告他,决不能让人知道秦源也死在了案发现场。老姜问为什么,林纲指责他糊涂,说他和另外两个兄弟都是收过秦源好处的人。如果爆炸案现场有秦源的尸体,警方势必会跟进查下去,查的越深,到时候他们兄弟几个就越有可能被卷进来。“这个案子后续,我会跟进,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。结论就是,现场只有杨羽庆一人,记住了,老姜。是他一直都对秦源妒忌,怀恨在心,所以烧了秦源的化工厂。”他记得林纲在电话里对他强调。
而对秦源的定性是:秦源因为看到化工厂发生特大灾难事故,身为厂长害怕被追责,所以从清远连夜逃走了。他让保安守口如瓶:“嘴严一点,命就能保住,记住了吗?”保安吓得连连点头。
“除了那个保安外,没查到其他人当天跟秦源有来往?”招待所的会议室里,林纲一个人把玩着自己的保温杯,问道。老姜说他已经打听过,案发当天下午,秦源去了附近的悬空寺,和镇子上的人确实没有任何交集。老姜一直拘谨地站着。林纲把会议桌下的一把椅子拉出来,让老姜坐下说话。老姜不想坐下。林纲虽然总以他的朋友自居,但他清楚,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。而现在,秦源的事将他们的关系绑定在一起。
“老姜,今天我来,还有最后一件事交代给你。”林纲面色凝重,“杨羽钟被抓,虽然我们没立案,但是我查到,几天前有人偷看了我们的审讯笔录。那个人就是你的手下安腾。”
“安腾怎么可能知道?你们不是说你们已经销毁记录了吗?”
“那是记录还没被销毁的时候。总之,你别问这么多了。目前,安腾是个隐患。我们必须得弄了他。”林纲终于卸下了伪装。
“安腾不会说出去的,他是马上要结婚的人了。”
“他要是你说的这种人,那就不会冒险去局里偷看那些审讯笔录。在这件事上,绝对不能疏忽大意。”
安腾昨天还告诉他自己马上要结婚了。今天,他却收到这样的消息。林纲站起来,拍拍老姜的肩,告诉他尽快把事情搞定。
几天后,当他们被准许可以回到镇子后,他约安腾出来。安腾问了他一堆结婚礼节上的事情。他有一搭无一搭地回应着,毫无兴致。安腾说自己正为找伴郎发愁呢,他真想把老姜的儿子拉过来。“我儿子才多大,你这不是胡闹吗?”
安腾突然眼神陷入黯淡。“本来找的伴郎是羽钟。”他突然说。
老姜正踌躇该怎么对安腾开口,没想到他却自己主动提起杨羽钟的事情。
“你不能结婚。”老姜冷不丁说道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
老姜说:“我知道你干了什么。现在那几个警察都知道了。你得赶快离开这里。”
“我不怕他们。”他知道安腾在硬扛,他的语气都是颤抖的。
“那几个人,什么都能做出来,我比你清楚。你现在结婚,就是把刘菲菲往火坑里推。听我一句,赶快离开这里,永远都别再回来。”
“可……日子都定了。”
“去跟刘菲菲告个别,说你反悔了。”老姜别过脸,不去看安腾。他知道,安腾对刘菲菲的感情是认真的,他早就准备好了结婚戒指,他不顾众人的眼光,毅然选择和刘菲菲结婚,足以代表了他的决心。
“快去。”老姜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。
那天晚上回到家,他感到很疲累。从未有过的疲累。即使妻子生病的这几个月来,他忙上忙下,四处打点,也从未如今天这样。给妻子做完饭后,他想起最近家长会后,已经很久没关注过儿子的学习状况了。儿子没在房间,暖黄色的台灯下摊开着一本习题集,几张草稿纸覆盖在习题集上。他走过去,看到习题集下有一根白色的耳机线。他掀开习题集,看到磁带机被按下了暂停键。他摁下播放键,将耳机凑到耳边,不是歌,传来的却是周锐的声音……
儿子从厕所回来,他赶快将磁带机恢复原状,远离书桌。
“在写寒假作业?”他问。
儿子点点头,绕过他,重新坐回书桌前。此时,外面响起了巨大的鞭炮声响。这是准备迎接新年的鞭炮声。
“先洗手准备吃饭了,吃完再写。”老姜淡淡地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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